岳飞的悲哀还是中国历史研究的进步？

阿权

http://www.tianhan.com.cn/bbs/di ... =92&ID=15158&page=3 大概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中国的历史学界波澜起伏，一会民族英雄的称号遭到质 疑，一会汉奸成了民族英雄。有人大声呼喊，这是岳飞们的悲哀。而我不觉得是岳飞 们的悲哀，却认为是中国历史学研究的进步。 首先，不要指望真的存在一个绝对客观和公正的历史， 既然大家承认历史从来是战胜 者和统治者的历史。即使自由平等公正理念早就植根于社会的西方历史学，也几乎无 一例外地采取欧美中心的视角（意味着它的历史学的某种局限和不公正性）。之前中 国的历史学就更让人疑虑和担心，历史上都是御用史学，而现当代可以换个说法，叫 做为现实政治服务。其实欧美也一样，只是情节比较轻微而已。比如对二战的两个原 子弹，就集体噤声，至少在宣传的历史 （我一直把历史大致分为，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究竟的“历史本身”，历史学家们翻来覆去的“历史学”，还有为政治服务的“宣传 教育的历史”）上，西方国家一样有一致的要求和统一的步调，再自由也没有为纳粹 翻案的自由，再公正也达不到自揭疮疤的风范。 其次，翻来覆去的历史，比充满“定论”的历史给人提供更多的信息，因此更可信 赖。真正的历史我们永远不知道究竟，宣传教育的历史客观性和公正性最低，因为宣 传教育总是立场鲜明。所以，最可信赖的还是研究者们的历史学。尽管历史学从来都 不过是对真实的历史的一个近似的描摹，而因为史学研究者个人或者群体的立场不 同，同样的历史事实会导引出可能截然相反的结论。而历史研究中的翻来覆去，正好 是历史学逐步接进真实的必由之路，所谓观点越辩越明。我们只需要做一个有理解力 和判断力的读者，就不需要担心历史研究者们的走私弄诈，帮助我们判断的正好是相 对立或者截然不同的观点。历史事实就像数字“6”，历史学研究者们就如摆弄这个 数字的人，有人要正着摆，有人要偏斜着摆，有人干脆要本末倒置，让你看到的是 “9”，而睿智的读者并不在乎你摆成什么角度，在他们的认知里知道历史大概是数 字“6”的那个样态。 那么，目前历史学说中发生的一些变化值得欢迎和期待。这些变化正在进行中，还没 有稳定下来，我知道的一些事情是，岳飞被剥夺民族英雄的称号，有人要重新对待秦 桧，施琅已经成了民族英雄，吴三桂也快盼到平反的那天了。我看到很多人很激愤， 其实大可不必，岳飞的英雄气概不会因为不被称作民族英雄而从我们心中消亡，我个 人认为，提出岳飞不是民族英雄的人对于历史和历史学确实有很深刻的思考，极大地 启发了新的历史学观点，宣告以汉族为中心的历史学结构开始动摇。吴三桂，施琅这 些问题，在旧的历史学体系里都不可能得到解决，而这样的问题解决不了，现存历史 学框架之内就是充满矛盾的，总有一天会崩溃-----缺乏解释力或者解释起来矛盾百出 的理论肯定是走到尽头了。 再说秦桧，如果有人鼓动性地喊一声，怎么能为秦桧这个卖国贼翻案，肯定一呼百 应。但是我们又忘记了，秦桂的历史是谁告诉我们的，又是怎么告诉我们的。主要是 民间故事，而不是严肃的历史学观点，而影响深远的民间故事事实上遏阻了历史学研 究者们探讨秦桧问题的勇气。我对秦桧没有研究，但是我们比较熟悉蒋介石，我们被 告诉，他的攘外必须按内的策略实质是消极抗战，抑制共产党力量甚至是卖国的阴 谋。我们也知道张自忠等将领是英勇抗日的。因为张自忠等将领战死沙场，立即进入 民间故事，因此会被永远铭记。但是，当年国民党中有太多更有作为的抗战将领，因 为抗战之后依然追随蒋介石，他们的功绩被抹杀了。包括蒋介石在内，我们只被告知 他的攘外必须按内的政策，而他作为抗日统帅的丰功伟绩被抹杀了。直到不久之前， 大陆中国的历史学才正式承认了国民党抗战的事实，不过依然无耻地把抗战说成是共 产党的主要贡献。如果历史没有翻来覆去的机会，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抗日战争真实的 图景。我们会把靠百团大战和平津战役就搞定抗日战争的笑话当作历史的定论。我们 会因为英勇献身的将领张自忠们，而否定从统帅部的角度全盘考虑而稍显迟疑的蒋介 石。如果历史在今天没有翻盘的机会，日子久了，张自忠成了岳飞，蒋介石就可能成 为秦桧。所以，历史学的翻来覆去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如果你看到别的观点，比如 《一寸山河一寸血》，尽管你也不能相信它的全部观点，但是你可以看到更多的事 实。结果，他们给你看的是“6”还是“9”变得不那么重要，因为你知道，角度会影 响事实的呈现。曾经在我们眼里比秦桧还更加人民公敌的蒋介石，原来不是那么回 事。 大多数人不会知道真正的历史，也不会知道历史学，而能知道的只是宣传的历史，如 果历史学科落后，观点僵化，宣传教育的历史就会变得很荒唐。当历史学研究者们有 足够的勇气提出国民党承担了抗日主战场的作战之后，宣传的口径才会受到影响并作 出调整，而聪明的受众完全可以从变化了的宣传的历史中知道更接近真实的历史。遗 憾的是，很多人，包括那些读了太多教科书的高等教育接受者，不明白历史学和所有 的学科一样需要自由的讨论和相对立甚至相反的观点的交锋。从前中国落后的历史学 研究，习惯了对历史人物贴标签：英雄，汉奸，卖国贼，洋奴。但是这些标签对于我 们真正了解历史没有太大意义。一个人的个性，人格和人生是复杂曲折的，前半生是 英雄，后半生还可以是汉奸 ，前半生是所谓的忠臣，后半生还可以是奸臣。那些脱口 而出，秦桧已有定论，就是卖国贼的人，真的知道秦桧的历史吗？其实，这些人不过 是中国之前的旧的历史学观点的简单接受者而已。而我相信，应该给历史研究者充分 的自由度，相信那些智慧的，深刻的，认真的，严谨的研究者，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 和交锋，会暂时达成某种程度的一致。我相信，进入二十一世纪之后中国历史研究中 涌动的波澜，预示着中国历史学摆脱了之前的立场和方法论的某些束缚，开始酝酿若 干突破。其实不用担心历史学的翻来覆去会搅乱大众的意识，只有那些酝酿很久被认 为成熟成型的历史学观点会被用来进行宣传教育，在此之前肯定会有足够多的试探和 检验。

退两步

无研究啵